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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睡着了


作者:刘叔慧


  一出关于记忆的推理剧。
  虽然故事开始于一桩类似刘邦友血案的谋杀,但更微妙的情节来自“记忆的移植”。目击凶案经过的小女孩失忆了,透过催眠,医生在荒芜的记忆焦土上种上新的种子,也许原来是苹果林,现在变成橘子林了,医生是这么解释的。于是,小女孩拥有了另一个人的童年、梦想,甚至对食物的偏好口味。
  多么奇妙的移植,不知道在医学上是否真的有这样的治疗方法?如果人的记忆、思考、习惯、梦想,都可以透过深度的催眠而转换,那么当生物科技已经可以复制肉体,灵魂亦可以移植。
  所有与时间相关的题目,对我而言都有一种特殊的魅惑。被清除记忆的小女孩,错认异乡是故乡;《魔鬼终结者》奉命追杀反叛军领袖的母亲,要在领袖降生之前毁灭他;循着一个老妇的暗示,他穿过时间寻找画中的美人,在两情缠绵的时刻被遣送回另一个时间,因思念而萎死;回到过去的少年尽力弥合未婚前的父母,改变了他们的感情,也改变了未来……。
  时间刻着记忆的纹章,仿佛是可靠的,因为时间公平的洗沐每一个人,但时间又是最不可靠的,它一点一点的更移着记忆的轨道,不是石破天惊的破坏,而是一点一点的不对劲起来,直到面目全非。冯内果在《第五号屠宰场》的序文里,回答英国数学家史蒂芬.霍金对人们无法记得未来的焦虑:“耐着点儿,你的未来很快就会找上你,像只狗一样趴在你脚下,它了解你爱慕你,不管你是哪种德性。”
  时间,只有记忆可以对抗时间,被解释,被扭曲,被变形成掌握权力者自由意志的幻觉,像德勒斯登的轰炸,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庞大的轰炸行动,盟军为了瓦解德军的作战意志,尽快结束这场冗长而痛苦的战争,派了八百架轰炸机轰炸“易北河畔的翡冷翠”──德勒斯登,十三万五千名平民被莫名的杀死,天地不仁,屠杀连借口都可以不必有,时间自会带来一种苍凉的荒谬感,像一个突兀的黑色笑话。
  时间可以带来什么?黑泽明拍了一部挨骂的《八月狂想曲》,只因为日本人是战犯如何可以被害者自居?阴阴的天色里,曾历经广岛轰炸的老太太时时会忆起天下黑雨的异象,梦魇一样,永劫回归的罪恶。记忆让特殊画面永远停格,在森林里沉睡着的记忆,像睡美人一样等待被唤醒,然而被唤醒的到底是什么?是往事的重现,还是被移植的记忆。《沉睡的森林》就试图从睡美人的童话去重构记忆的原型。
  森林睡着了,因为公主沉睡着。当王子披荆斩棘的吻醒他,初醒的公主在还搞不清楚他会不会打呼挖鼻孔把袜子扔在床上之前,就决定嫁给他。时间静止在森林里,时间并不一定带来智慧,时间也许只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睡眠,只是凝视,只是一段被掩没真相的谋杀,只是十三万个死亡带来的没有因果关系的胜利,也许,也许只是一个变形的记忆,关于青春和梦想,关于美好的未来,在沉睡的时间的森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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