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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卡尔·夏佩罗以《时代的沉思者》为题评论休·奥登《阿基琉斯之盾》时,《纽约时报书评》编辑认为他出言过于谨慎,发稿时将文章的题目改为《伟大的沉思者》,并在电报中与作者商量,“是否因为你妒嫉威斯坦先生?”卡尔被动地回称自己担心同行挑剔。“伟大”一词的确太耸人听闻了,只有在太大了无法说小的时候才不得不用。去年,沈阳的《诗潮》杂志社约安徽诗人的稿件,吩咐附上短评,在写梁小斌时,笔者斗胆使用了“伟大”这个极端的形容词。文章发表之后,“伟大”一词得到了读者和专家的容忍和肯定。 像卡尔的文章里指出的一样,梁小斌在“许多方面他是我们时代的典型诗人……他所有的诗作是一间教室,他的领地是一只涂满了所有人类样板的门、属、种的黑板。”同奥登在荷马史诗润泽下的平静放松的状态不同,梁小斌在紧张地谈论着一个屈辱者的经历。在一个古老、美好的地方,讲述他头脑中一幕幕可怕的记忆。 独自成俑意味着一个思想者在他亲历的遭遇中终于发现了凯旋的出路。梁小斌的观察使丑恶隆现出来,同时他又痛心地发现儒弱的人群对其视而不见的事实,他放弃了展现浪漫主义痛苦的写作方式,他所见到的人性的内幕,抒情诗的体制中已经无法容纳,此刻的写作就必须更加直接。 比如在写到红卫兵学生发现女音乐老师的钢琴边有一包花生米衣胞,断定她吃花生米去皮这种“资产阶级吃法”后,悲剧的发生已被无知的孩子找到了由头。他写道:“批斗台上,音乐老师捂住嘴,死活不愿接受台下口诛笔伐者的勒令:必须接受朴素的吃法,必须当众把碎屑与皮一起吃下去。几个女生和老师推搡,但老师捂住嘴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掰开。这引发了女生们的奇想:花生米衣胞开始在音乐老师的头顶抖落。”(引自第125页) 这是一本关于“人”的书,关于个人尊严现状的分析报告。本书中《游斗牌记事》、《空碗哲学》甚至细节文章《丑陋的饼干》,都集中反映了该书的这种倾向。 《独自成俑》这部结集反映了作者1986-1990年这个思想突变时期的愤怒和忧虑。全书在人性主题的照亮下,指出了丑和不幸在当事人身体里已经成为顽疾的悲哀现实。可这些受害者在作者的笔下,仍然是可被感召的迷途羔羊。由此看出梁小斌作为一个文学家的正义良心和仁爱。正如愤怒和温情的卡夫卡一样,梁小斌对人抱有自始至终的幻想。 这本风格独特的书,以个性化的绝望激情,冷峻地阐述着人群的病情,在此意义上,梁小斌确立了一个“医学研究者”的形象。他以质朴、简单、天真、忠诚的善的姿态,创造了他的写作和语言。他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使他获得发言的资格,这种在较真的读者那里令人信服的发言者的地位,更取决于他深沉的思想和没有一句假话的文本现实。 《独自成俑》是中国当代白话文创作的高峰,自然也是梁小斌先生自己的高山。先生正在或已经超越了这些10年前的残篇断简,今年发表在《美文》杂志上的《向农活献媚》等新作足以说明这一点。新书刚出,又传来他以下几本书稿编定的消息,这令人振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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